2013年9月28日

死亡與永恆

本文摘錄自《當下的覺醒》第九章 〈死亡與永恆〉。


穿越一座尚未人類所開發與干擾的森林,你看見的將不只是周遭豐沛的生命,同時也會有倒木和枯幹,舉步之間,處處皆是腐葉與正在分解的物質。無論你往哪邊看去,都會看到生命,同時也發現死亡。


然而,若是上前仔細檢查,你將發現那些分解中的樹幹及腐葉,不僅帶來新的生命,它們本身也充滿了生氣。微生物正努力工作,分子們也正自我重組中。所以,哪裡都找不到死亡,只有生命型態的不同變態。你,從這一切學到了什麼?


生命的相對並非死亡,生命是沒有對立面的。死亡的相對是誕生,生命是永恆的。






你當然知道自己正在邁向死亡,但那都僅是心理上的一個概念,直到有一天你「親身」與死亡相遇,也許是你或你身邊的人得了重病或發生意外,也許是摯愛的人辭世,你才覺知道自己也不免一死,這時死亡便進入了你的生命。


大多數人在面對死亡時,會因為恐懼而別過頭去,但如果你不退縮,勇敢地面對肉體是暫時的,極可能在任何一刻消失,那麼,你多少會對自己生理與心理上那表相的「我」,有某種程度的「認同解構」。當你瞭解並接受所有生命型態都是無常的,一種奇異的內在和平感便降臨了。





人們對於各種「結束」總是感到不自在,因為每個結束都是一次小的死亡。這就是為何在許多不同的語言之中,「再見」這個字的意思是指「下次再見到你」的原因。


朋友聚會、假期、孩子要離家了,無論何時,事情每到了尾聲,你也小小地「死」了一次。你的覺識之中會生起一個「感受」,而通常那是一種「空虛」的感覺,大多數人都努力不去感覺它,不去面對它。


如果你可以學著去接受,甚或迎接生命的結束,你或許將發現那原本讓你不自在的「空虛」感覺,已轉化成一種深沉平靜、內在寬廣無垠的感受。


每天學著這樣死去,你對生命就開放了。





大多數人認為自己的身分、自我感,是極其珍貴且不能失去的東西,因此,他們對死亡是如此恐懼。


「我」的存在終止了,這似乎無法想像,又讓人害怕。其實,你把那珍貴的「我」與我的名字、我的形相身體和我的故事搞混了。那個「我」充其量不過就是覺識場上一個暫時的構成罷了!


如果你所知道的指是對這些對外在形相的認同,那你就尚未察覺到,最珍貴的其實是你的本體,是你內心深處「我本是」的存在感,也就是覺識本身。它是你內在的永恆,也是你唯一不會失去的東西。





生命中如果發生了嚴重的損失,例如失去財產、你的家、一段親密關係;或者失去你的名聲、工作或身體的功能等,你內在某些東西也會死去。你的自我感會縮小,甚至還會有些迷惘:「沒有了這些……我是誰?」


那個在你無覺識的狀況下被認定為自己的一部分的有形的我,如果棄你而去,或化為烏有,會造成極大的痛苦,好像是在你的存在結構上,留下了一個空洞。


當它發生了,請不要否定或忽略你感受到的痛苦或悲傷,接納這一切,謹防心智據此損失建構出一個故事,一個你在其中扮演受害者角色的故事,恐懼、生氣、怨恨或自卑,都將伴隨此角色而來。請察覺在這些情緒與由心智所打造的故事背後隱藏了什麼:那個空洞,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。你能夠面對並接納那個「空」所帶來的奇異感受嗎?如果你真的可以,你就會有可能發現那「空」不再是個令人害怕的地方,甚至能驚訝地發現從那之中所散發出的平靜安詳。


無論死亡何時發生,無論生命形體何時消失,神——那無形、無相且未顯化的狀態,將透過形體消散後留下的開放空間發出光芒。那就是為何生命中最神聖的事情就是死亡,那也是為何神的祥和,可以透過沉思和接納死亡,來到你面前。





人的經歷是如此短暫,生命轉瞬即逝,有什麼是不受限於生死的?有什麼是永恆的?


想想看,如果世上只有一種顏色,假設是藍色,整個世界與其中所有一切都是藍色,那藍色就不再是藍色了。必須要有某樣不是藍色的東西,藍色才能被襯托出來;否則,它將無法「顯現」,無法存在。


同樣地,不也必須有某些事並非短暫、不持久的東西,才能讓人們認清萬事萬物皆是無常的?換句話說,如果所有的一切,包括你自己,都是轉瞬即逝的,你還能知道這些嗎?你從萬物無常的本質,從你自己身上所覺知到的、所見證到的真理,不正意味著你內在存在著某些東西,是永不衰去的嗎?


二十歲時,你覺得自己身強體壯、精力充沛;六十年後,你覺得自己既衰老且虛弱。你的想法可能也和身體一樣,自二十歲以來改變了許多,但是那覺知道身體是年輕或衰老,覺知到想法已改變的覺性本身,卻從未改變,那覺性是你內在的永恆,是覺識本身。它是無形、無相的宇宙共同生命,你會失去它嗎?不會,因為你就是它。





每件意外與災難,都存在著一個可能的救贖,我們卻經常未能察覺。


突如其來的死亡所帶來的震撼,將迫使你的意識脫離對形象的認同。肉體死亡前的最後時刻,以及死亡的那一刻,你將體驗到自己不再是那軀殼,而是覺識本身。剎那間,再也沒有恐懼,只有平靜以及知道「一切安好」,知道死亡只是形體的消失。死亡於是被認出來它終究是虛幻不實的,就像你曾認同過的形體一樣虛幻不實。





死亡並不像現代文明要你相信的那樣,是違反常態,或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事。其實,它是世上最自然不過的一件事,與它所對應的「生」同樣自然,而且密不可分。當你坐在瀕死之人身旁,請記得這點。


見證並陪伴他人步向死亡,是神聖的行為,更是莫大的恩典。


當你坐在瀕死之人身旁,不要對這經歷有任何否定,不要否定正在發生的事情,也不要否定你的感覺。發現自己幫不上忙,或許讓你感到無助、難過或生氣,但你要接納這樣的感受,然後更進一步地,接納自己的無能為力,徹底全然地接納。事情不受你主導,深深地臣服於眼前的一切與你的感覺,以及臣服於那瀕死之人可能經歷的任何痛苦或不適。寂照伴隨著你已臣服的覺識狀態,將會對臨終者助益良多,而使得這段死亡的轉化過程更容易一些。若有必要說話,那也必發自你內心深處的寂照,但那不是最重要的。


隨著寂照而來的是祝禱的恩賜——內在深邃的平靜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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